王家岭煤矿透水幸存者再次登上下井的工作

时间:2011-11-01 14:49:49

 2010年3月28日14时30分左右,位于山西省临汾市乡宁县境内的王家岭煤矿透水事故, 153人煤矿工人被困井下。经过9天8夜的救援,最终115人获救,38名矿工遇难。
  此次矿难赔偿“本着就高不就低,合同工临时工一视同仁”的原则,每位遇难矿工,家属大约均获得了60万元左右的死亡赔偿金,而每位幸存下来的矿工们大约都领到了3.2万多元钱,其中包括6个月的误工补偿,营养费和一部分社会捐款。幸存者的伤残鉴定结果刚刚出来,这部分赔偿仍然在探讨中。

  2011年10月29日18时许,位于湖南省衡山县长江镇的霞流冲煤矿发生瓦斯爆炸, 29名井下矿工全部遇难; 10月27日凌晨,河南焦作九里山煤矿发生煤与瓦斯突出事故,造成14人遇难, 4名矿工下落不明……

  灯火通明的救援现场,生离死别的悲惨画面,将人们的目光再次聚向常年生活在黑暗与潮湿的地下的煤矿工人。

  3.28王家岭矿难,昔日那些遇难者的坟头,野草青了又黄,而侥幸活下来的矿工们,现今又在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的命运在矿难后进行了怎样的改写或轮回?

  幸存者

  下井挖煤成了命中注定

  2010年4月5日,与死神较量了9天8夜后,31岁的乡宁籍矿工张建龙被救出井,身高1.73米的汉子体重只剩下不到一百斤,身患水肿,左臂溃烂。“以后就算饿死,我也不再下井了!”3个月后,张建龙伤愈出院。此时的他左臂仍然麻木,一想到“下井”,就头疼欲裂。

  2011年9月5日下午,记者在山西乡宁焦煤集团可涧煤矿再次见到张建龙,他刚刚升井,而这里,与去年发生特大透水事故的王家岭煤矿只有半个小时车程。“有老婆有孩子,不能饿死啊! ”张建龙一边对着镜子擦拭眼角没有洗干净的煤灰,一边对记者说。

  一年两次透水事故,中煤集团在山西的所有井工矿井被勒令停产整顿,作为王家岭矿难115名幸存者之一,张建龙又在乡宁焦煤集团的可涧煤矿下井了——一年多的光景,他的生命中淡了恐惧,多了妥协。

  矿难过后

  死神总是蹿进梦里吓人

  “一年多了,我一直想把透水的事儿忘掉,但怎么都忘不掉。”张建龙对记者说

  2010年3月28日,下午。再干一个小时,张建龙就可以升井了,想着马上就可以从这阴冷的井里出去晒晒太阳,呼吸一口空气了,张建龙加快了清煤的速度。正在这时,几个工友从前边的巷道里逃命似地蹿了出来。“我们问他们怎么了,他们说前边出水了。我感觉当时头发都竖起来了,扔下工具就跟着往前跑,往高的地方跑。 ”时隔一年,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张建龙应该一脸紧张,“我们在前边跑,水就在后边追我们,幸运的是,我们跑到最高点的时候,水停在后边了。 ”

  那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危险的事,一度,他以为他这条命就交待在井底下了。“什么吃的都没有,渴了就喝点透过来的脏水,水又黑又臭,现在一想就恶心。矿灯不舍得开,怕用没电了,只有在喝水时才开一下。当时,想得最多的是活着,怎么能够活下去,因为一直没有与地面通上话,后来我们有点沮丧,也有绝望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还能不能出去,幸亏是30多人被困在一起,大家相互鼓舞着,情绪才没有失控。 ”张建龙说。

  一年多过去了,矿难造成的伤基本痊愈,而彼时彼刻的场景,却总是在他最不提防的时候出现。“就好象起初你和死神较量,把死神打退了,死神却总是在梦里头蹿出来吓人。 ”

  每每此时张建龙经常是一身冷汗。

  一年没下井

  俩娃娃上学交不起学费

  可涧煤矿矿工宿舍里,三张上下铺的床将屋子挤得满满的,军绿色的被褥因为连日的雨有些潮湿。一个电视机摆在纸盒箱子上,因为没有信号,房间里最贵重的东西成了最碍事的摆设。

  刚刚从浴池里走出来的矿工们湿漉漉地走进宿舍,有的站在屋里给家人打电话,有的坐在床上吸乡宁当地自制的烟,有的则和衣躺在床上休息。张建龙拿起窗台上的小镜子,一边擦拭眼角没有洗干净的煤灰,一边请记者落坐。因为下雨路滑,平时骑摩托车代步的他决定在矿上住一晚。“不是说饿死都不再下井了吗? ”记者半开玩笑地问。“没办法,有老婆有孩子。 ”张建龙礼貌性地笑了笑,呼出一个没有声音的叹息。

  张建龙的家在乡宁一个叫后庄的山窝窝里,村里不通公路,如遇下雨天,连遇灵活的摩托车都进不去。至今,张建龙的父母仍然住在村里的窑洞里。为了儿女能够上学,张建龙与到妻子在离家2公里的岭上村凭屋而居。“租房子一年一千二。儿子读上学三年级,一年的学费一千块钱,女儿读幼儿园中班,一年的托费也是500块钱。 ”小孩加大人,每个月的花销至少也得800块钱,父母年纪大了,母亲的腿脚又不好使……“这是张建龙必须挑起的生活担子。

  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后,张建龙得到3.2万元钱,其中包括6个月的误工补偿,一些营养费和部分社会捐款。眼见着被安置无望,张建龙便用3.6万元买了一辆拖拉机,打算另谋生路。可是,当地农民的耕地多数都承包出去了,承包土地的大户多数自己就有拖拉机,这使得张建龙的拖拉机成了闲置品,一家人的生活却陷入了困境中。“这一年多来,一家4口吃饭都紧巴巴的,有的时候甚至要借面蒸馍馍。让我最为难的是,到了开学的时候,我却拿不出孩子的学费。最后逼得我这个大男人不得不大半夜去跟朋友借了一千多块钱。 ”张建龙说。

  再度下井

  升井头件事给媳妇报平安

  张建龙以2.7万元的价钱把拖拉机卖掉,赔的9000块钱,他把它当成自己改行的代价,他决心再干自己的老本行,下矿井。

  距离家十多公里的乡宁焦煤集团可涧煤矿在招工,张建龙与妻子商量了一下,就去报了名。这是一个老煤矿,最近才开始恢复生产,可是,矿上安不安全,成了全家人最关心的事情。张建龙骑着摩托车,带着媳妇郭仙风亲自去考查了一番。“矿上不让女人下井是死规定,我就在外面看了看,这个矿很正规,设施也挺好,就同意让他去了。 ”郭仙风对本报记者说。

  在妻子的眼里,矿难过后,张建龙的脾气明显渐长,“暴躁得很,一回到家,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的。 ”起初,性情温顺的郭仙风同情丈夫,不断地忍着。但是忍,也有局限,尤其是在家里吃饭孩子上学都成了问题的时候。“他害怕,不想下井,又没什么特长,胳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也干不了力气活,这些我都理解。可是,总是要给点钱花,让我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呀! ”郭仙风对记者说。

  8月29日,时隔一年半之后,张建龙又下矿井了。与以往不同的是,每天升井后,第一件事就是开开手机,给媳妇打个电话。“昨天,我接到中煤不知道谁打来的电话,让我去邯郸签劳动合同。我说我现在每天都还在打点滴,问他们能不能过些天再去,可他们说要是这次不来以后就不管了。”10月27日,张建龙略带哭腔地打电话给记者,征求建议。

  最后,他决定征求一下医生的意见,带些消炎药上路,“我现在的身体条件,能与中煤这样的国企签一个3年的合同,生活上会有个保障。 ”

  幸存矿工素描

  白晋冬:23岁当杂工

  特别讨厌水一见下雨就头疼

  白晋冬的手机一会儿可以接通,一会儿就不在服务区了。“我上班的地方没有信号。 ”白晋冬给记者发短信说,“你打听打隧道的地方,大家都知道。 ”

  今年23岁的白晋冬现在在209改线工程乡宁到西坡公路隧道里当杂工,“比在井下干活少多了,但至少这里如有意外,我可以往出跑。 ”今年23岁的白晋冬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大很多。话语仿佛是在调侃,表情却十分严肃。“透水事故后,原本很阳光的男孩子变得郁郁寡欢。身体也差得很,谈婚论嫁的年纪,相了好几次亲,人家女孩子一听说他发生过事故,都不同意了——换谁谁都会有顾虑,在农村,男人要有好身体,有一把子力气,才能养家啊!”白晋冬的父亲与记者聊天时,不无忧虑地说。

  获救后,白晋冬在医院住了15天后就出院了。但是回到家后,他的心情却一直不见好转。“也许是在井下被水吓到了,或者是泡水喝多了,一年多来,我都特别讨厌水,一见下雨就头疼。 ”白晋冬对记者说。

  此外,白晋冬的胃口变得十分差,不管多好吃的东西摆在面前,他都吃不下去。“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的胃没有问题,体重下降是因为我不吃东西。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去。 ”白晋冬说。“不知道吃不下东西算不算一种病。 ”

  起初,白晋冬也期望过中煤集团能够给像他这样的幸存者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白晋冬与张建龙一起被安排到了吕梁柳林煤矿,一听说又要下井,并且是和下面的一个工队签合同,白晋冬征得了父亲的意见后,转身就回家了。“经历这么大的事情,作父母的怎么可能再让孩子下井呢?我们对孩子的要求就是,宁可不工作,也不能再下井卖命了,我们有口饭吃,就不会饿到他,只要他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 ”

  任喜中:45岁待业中

  奔走一年没找到不下井的活儿

  8天9夜的饥饿彻底损伤了任喜中的胃,因为在水里长时间浸泡,不时出现腰疼、腿疼的症状。休息了半年后,45岁的任喜中开始考虑生活和工作的事。因为多年来一直在矿上工作,他仍然希望能够留在矿上,“只要不下井。 ”

  但是很快,任喜中发现,以他这样的年纪,又没有文化没有技能,想靠自己的能力在矿上找一份不下井并且体力能承受的工作真的很难。“他们当然更喜欢年轻力壮的人。 ”

  中煤一建10处开始着手安排获救矿工的工作,这让任喜中美不自收。“如果能成为国营煤矿的正式工人,退休时,就可以拿到养老保险了。这岂不是因祸得福了吗?”2010年8月份,任喜中被分配到内蒙古的一个煤矿,考虑再三任喜中没敢答应,“那里冬天特别寒冷,我这老寒腿,只定受不了。 ”

  多次与中煤方面的接触让任喜中不再乐观,他开始降低自己的预期,只要是井上能干得动的活儿他都愿意。

  今年3月,任喜中重新被分配到中煤集团在陕西子长县的禾草沟项目部,工作内容是打石巷。任喜中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机会,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根本吃不消如此重体力的劳动,之前就有几个获救矿工被分配到山西兴县的煤矿上打石巷,工作强度很大,干了没两天就都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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